【双黑】生而为人.
全文无虐点。白开水里泡着的蜂蜜馅饼。
生而为人
文/漆七
01
中原中也不喜欢住在隔壁的太宰治。准确来说是讨厌。
初次见面时他们不过十岁。双方父母身着盛装温柔地说：这是治君，这是中也君，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要好好相处哦。来，打个招呼吧。
我是太宰治。比他稍微高了一点的黑发男孩向他伸出手。中原中也狠狠瞪了那只手一下，手指白皙修长，好看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我是中原中也。他把声音闷在围巾里，消散在十二月干冷的空气里。中原中也握住那只手，太过冰凉，让他有些后悔将缩在和服袖子里的手伸出来。
你的和服好难看。他听到太宰治用轻柔的声音说，像在说晚安。
你的黑西装才是，像送葬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将同样恶毒的话扔回去，然后刺向太宰治那双深红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与戏谑，平静得像这个季节的冰面一样。中原中也很清楚自己眼中映出的挑衅意味。那让他更加恼怒。
这时太宰治半挣脱开他的手。已经够了吧。他脸上闪过不耐烦的表情。大人们在一旁说起话，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僵硬的关系。
中原中也气不过，他想直接冲太宰治白净秀气的脸上揍一拳，但从小受到的良好家教让他只是紧握双拳垂在身侧，刘海半遮半掩住冰蓝色眼睛中涌起的惊涛骇浪。
02
意料之中，太宰治转到了中原中也所在的学校。那是那座城市最好的国小。但中原中也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同班。
老师微笑着介绍转学生的时候，班上的女生虽然年龄尚小，但仍毫不遮掩地吐出对这个眉眼精致的新同学的赞美。中原中也装作不经意地撑着脸，打量着太宰治。这么看来那家伙长得还真是好看。他想着，这时太宰治的目光扫过来，对上了他的。中原中也低下头，翻起手中的国文书。
太宰治最终坐到了中原中也后面那个位置。中原中也不想在意这件事，但每当他认真听课时想起背后坐的是太宰治，感觉仿佛芒刺在背让他控制不住长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天下午中原中也没有着急收拾书包，他有意放慢动作，等全班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喂。他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中原中也回头，太宰治冷着一张脸，开口叫他。
怎么了？中原中也把双肩包背在肩上。他皱了皱眉，猜测太宰治没事跟他搭话的原因。
你要自己回家么？
是的……等等，你怎么知道？
往常你家里人来接你的时候，你不会拖得这么慢。而且，校门口也没有往常来接你的车啊。
或许只是换了辆呢？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嘴角染上一丝笑意：但是我说对了吧？
中原中也偏过头，撞进太宰治红棕色的眸子里。瞳孔上附着一层寒冰，冰层下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流，翻腾旋转，但没有一丝漏出冰面。
太宰治撇撇嘴：明明我也要自己回去，好心和你搭个伴，中也真是不领情呢。
中原中也不喜欢太宰治叫他中也。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这种称呼会给别人一种他们是密友的错觉。但他此时脸色柔和了一些。
哦是么？中原中也望了望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冬天黑得早，他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那好吧。
出校门时中原中也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路边有一辆黑车好像是太宰家的，但他没有多想。如果太宰治有车不肯坐，他中原中也也没什么可猜测的。
路程不过一半，天已全黑。冬季天空不如夏日那般澄澈，但今天挂着一轮下弦月。那月光如碎银般散落下来，滚了一地。
中也。他听到太宰治叫他。怎么了？中原中也问。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太宰治问。
没有……不对。好像有一点。中原中也皱皱眉。他有些怕黑，更怕会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虽然平时看着也算胆大，没有像小女生一样怕些虫蛇。虽然中原中也自觉可笑，但他对那些臆想出来的怪物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中也。太宰治停下脚步，你害怕了么？
谁……谁说的？谁会信这些鬼话啊笨蛋？中原中也有些不满地顶了回去。
可中也这样子分明就是害怕了吧？太宰治扶上中原中也的肩膀，你不是在颤抖么？
中原中也拍掉太宰治的手，他不喜欢这样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我怎么样要你管？
太宰治捉住中原中也的手腕，装作没事地向前大步走去：啊啊我才不想带着一个胆小鬼一起回去呢。
中原中也本想挣开，但是——
唉，算啦，就这样吧。
快到太宰家时太宰治很自然地松开中原中也，早候在门前的家仆连忙围过来嘴里说着为什么少爷不上接您的车一类的话，也不忘向住在隔壁的中原小少爷打个招呼。中原中也向太宰治投以询问的目光，却被他巧妙地躲过去。
明天见喔，中也。
他看见男孩这样给他比着口型。
03
中也，要去夏日祭么？
太宰治捣了捣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他。
不要。中原中也从鼻子中哼出一声，你随便找个女生都会陪你吧。我要好好复习考试。
可中也不还是偶尔和我并列嘛。
中原中也停下手中的笔，回过头狠狠拧了太宰治一眼。
上了初中以后，太宰治小时就初现雏形的俊美面庞和他所表现出的温柔假象俘获了大部分女生的芳心，再加上逐渐拔高的身高和漂亮的成绩，即使称他为女生心中的男神也不为过。虽然中原中也也被不少女生所倾心，但美中不足的是，中原中也升上国中二级以后，身高就一直停在一百六十厘米。反而太宰治却是比他高了小半头，这让中原中也总有些不甘。
中也——
身后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还在叫着。为什么上了国中我还是和他前后桌？中原中也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糖浆色的头发。
好啦好啦，陪你去就是了。
真的？那日期我找时间告诉中也。
末了，太宰治探过身子，在中原中也的耳边补上一句。
要穿和服哦。
中原中也气得把他推到一边。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夏天穿和服好热的。
结果他还是穿着和服去了。
在约定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中原中也没有看到太宰治。他早该想到太宰治不会准时来。他撇撇嘴，应该晚一些来才对。
其实男士的夏日和服穿着并不热。布料的触感很舒服，夜间温热的风卷过也不会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急躁。
但他来回踱步的样子简直像等待男友的小女生一样。
不对不对。他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应该是像等待小女友的男生一样。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在中原中也为自己的想法羞愧到想要把自己埋进地下时，脸上贴上了冰凉的物体，突然的刺激感让他不禁轻呼出声。
中也。
他听到太宰治叫他，从他身后。
给你。太宰治大大方方地说。他深色的眼瞳映着夏日祭的灯火，明亮又好看。
是炒冰么，什么味儿的？中原中也抬头问太宰治。
——芥末味儿的。太宰治直视中原中也的眼睛，认真地回答。
你去死吧！中原中也简直要把炒冰糊到太宰治迷惑人的面皮上了。
哈骗你的骗你的，连这都信，中也果然蠢死了。太宰治游刃有余地躲避着中原中也的拳头，你不尝尝么，葡萄味儿的。
于是中原中也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好凉。他呲牙咧嘴地说出这句话。
那你要尝尝我的么？太宰治晃晃手中的杯子。
哦那恶俗的粉色。中原中也想着，他开口问道：那不会是草莓味儿的吧？
太宰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中也。他说，我像会喜欢草莓的人么？
中原中也扬了扬下巴，摆出他一贯的高傲神情：那可不一定。
好吧好吧，这是水蜜桃的。话音未落，太宰治就看到中原中也的头凑过来，就这他的勺子吃了一口。
好难吃。这是中原中也给出的评价。
太宰治愣了一下，接着笑弯了眼：是呀是呀，所以中也给我尝尝你的吧。
太宰治夺过中原中也正要送到嘴边的勺子。
我觉得更不好吃呢。
随便你怎么说吧。中原中也瞪了太宰治一眼。
现在是晚上八点整，烟花在那棵树的背后绽开。
04
又看到太宰治那个四处招蜂引蝶的身影了。
中原中也只想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高中时他们虽然在一个学校，但终于不是一个班了。
但太宰治为什么几乎每个课间都会来他们班？
——你们班美女多嘛。太宰治这样回答他。
得了吧。喜欢你的美女能排几街。中原中也不去看他，也懒得知道原因了。
高中生活对于中原中也最难忘的一段，莫过于高二那年的文化祭。他们班商量好和另外一个班级合作排练舞台剧。
剧本是《白雪公主》。
当中原中也得知要和太宰他们班合作时，倒没有什么剧烈反应。反正有太宰这个家伙在，王子肯定是他的了，中原中也自己并不想参与。他有些好笑地想，哪个女生会成为全校女生眼中的幸运儿——得到和太宰治搭戏的机会，出饰白雪公主呢？
中原同学！中原同学！
中原中也从遐思中回过神，就听到这样的声音——
那白雪公主，就由中原同学出演，好么？
等……等等——
中原中也茫然地看着周围起哄的同学，女生竟然也一个个鼓着掌，他有些慌乱地开口：怎么说也要找个黑发的女生吧？而且我一个男生……
别在意啦。离他最近的一个女生大笑着对他说，中原同学虽然是个男生，却比好多女生都要漂亮呢——这是太宰同学的原话。他要演王子喔。
太宰治？中原中也看向讲台，果然，太宰治在向他微笑，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中原中也恨得咬紧牙根，他暗暗想着，太宰治，这账慢慢算。
排练时虽然太宰治几乎没有戏份，但他仍然一直在场。倒不如说抱着一丝恶趣味来看不得不接下白雪公主这一角色的中原中也。当然他也不忘合适时和旁边或被他吸引，或被中原中也吸引的一票女生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不过中原中也还是能察觉到太宰治时不时送过来的目光，里面包含的戏谑让他忘记了熟记于心的台词，满脑子只想着等会儿排练完要好好揍他一拳。
就是这样让人信不过的排练持续了一天又一天，文化祭的日子如期而至。
看到中原中也终于迫于无奈换上了小裙子，太宰治抱臂笑着向他眨眨眼：啊果然很合适啊。中原中也抓起旁边一杯水作势要砸，看着太宰治连忙躲开的动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大摇大摆地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后开口道：用这瓶水砸你真是对不起人家。
好吧好吧。太宰治摸摸鼻尖，装作无奈地说，你演女主角你说的都对。
你！
中原中也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和那口水一起吞入肚子里，照着太宰治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当然被闪开了。
上台前中原中也偷偷从幕布看出去，外面那架摄像机立刻占据了他的视线。老天。中原中也苦着脸想，这一定要变成我一生的笑柄。中原家的少爷有女装癖之类的话题——想想就很不妙啊？
都是太宰那混蛋惹的祸。
中原中也回头，狠狠瞪了正在和女化妆师谈笑风生的太宰治一眼。
演出很顺利，一直到最后一幕。
王子亲吻白雪公主的那一部分。
排练时太宰治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就是——谁会想亲一条恶心的青鲭啊？真是想想都让我反胃。
当然，中原中也被太宰治那一句”那么说起来蛞蝓不是更黏糊糊滑溜溜的么”呛得差点就掐住他的胳膊要把太宰治甩出去了。
其实太宰治所处的位置基本上也能将观众投到中原中也身上的目光尽数挡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吻下去的话，那个脾气暴躁的小矮人能把会场给砸了。
舞台上的灯光是暧昧的橙色，既不张扬亦不刺眼，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模糊的光晕更是塑造出童话中独具的梦幻气息，独留观众浮想联翩。
太宰治保持着那个俯下身子的动作，他温柔地注视着中原中也微眯的蓝瞳。按剧本上白雪公主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体温，眼睛也应阖上。但中原中也只是突然想看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太宰治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浓密的睫毛半掩住那双在平时闪着明亮的光的深邃蓝瞳，模糊的光影让那双本就熠熠生辉的眼睛更为美丽。中原中也似乎能感觉到太宰治温热的鼻息。他发现那双深红色的眼瞳中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愫。
那一刻，中原中也简直要以为太宰治会吻上来。
但他终究没有。
05
上了大学以后他们二人的孽缘似乎就此画上句号。中原中也考到京都的大学选择了金融，太宰治则到了东京学习经济管理。坐新干线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却让他们隔开了三年的距离。
因为没有理由。
中原中也觉得很可笑。他并不是没想起过太宰治缭绕在他记忆中八年的身影，偶尔和父母的电话中也能听见他们轻描淡写地提起隔壁的太宰少爷的近况。中原中也同样没什么反应地象征性地应答了几句。他在三年中投身于学业，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同时他也试着和几个同级的女生交往过，但每次都是女生提的交往，他提的分手。中原中也每当看见自己提了分手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竟没有一丝心疼，只是她们的狼狈让他有些同情。他告诉自己，明明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们。
他又一次想到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开始认真思索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朋友。他们经常恶语相加以致大打出手。次数不算少。不能称为宿敌。因为他们有些举动太过亲密，而他也猜不清太宰治大部分的心思。更不会是情人——哦，中原中也厌弃地缩了一下身子。
大四那年同学院的几个好友嘻嘻哈哈地说要在毕业前的小长假出去一起旅行。很快有人提议东京，引来一致赞同意见。预定的时间在四月末，那时樱花业已芳华尽逝。
好吧。中原中也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巧的。把那家伙抛到脑后吧。
最后一天几个人兴冲冲地登上红白相间的东京塔，那日天气晴朗，落日的余晖染红了一片天。被橘色光辉柔和包裹着的几片薄云温柔地望着那座繁华的城市。酒吧里醉醺醺的客人在大声闲聊，路上匆忙赶路的行人急切地想要回到明亮的家中，那里或许有他们的妻子儿女。车辆带过一个个显眼的光点，它们逐渐融为一处，从高处鸟瞰，这座城市就好像由那一个个光源搭建而成。
中原中也猛地感觉有什么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这时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划开屏幕，是一条简讯。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简讯只有一句。
生日快乐。
那天是4月29日。
06
在想什么？太宰治笑眯眯地走到餐桌旁边拉开椅子，中原中也正在咬他的煎蛋。
啊，想些以前的事情。中原中也收回因失神而涣散的目光，开始专心致志地应付那份简单的早餐。
临走前他们交换了一个浅淡的吻，中原中也帮太宰治系好他的领带，随后两人各自驱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当年他们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中原中也有点记不清了。毕业前夕太宰治从东京跑到京都堵住熬夜在图书馆赶论文的他，在中原中也灌下那天的第四杯美式脑子混沌的时候就那么平淡地跟他说了一句——“中也，我们交往吧。”太宰治有没有说类似于我喜欢你这类的话？他不记得了。那天他实在是筋疲力尽，甚至没有思考那会不会是太宰治的一个在他自己看来有些幽默的冷笑话的可能，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第二天他在寝室的床上醒来，几乎一周没有过安稳睡眠的中原中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摸到旁边的手机看到太宰治的简讯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
见鬼，他怎么会答应他最讨厌的人的告白？不，不对，这根本是太宰治的恶作剧吧？
中原中也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一切都在不明不白地进行着，包括他们毕业后在港湾城市横滨定居，进了不同的两家公司一样。让中原中也惊讶的是，刚毕业他就被太宰治拉回他们的故乡向两家人坦白了他们的关系。从那时起，中原中也才稍微觉得太宰治是认真的。
他当然没有挑明了问太宰治，或许在他喝醉的时候问过吧。即使太宰治告诉他对我就是想玩玩你，他又该怎么样？将酒瓶摔太宰治的脸上大骂他骗子？哦那些言情剧的套路他可是做不来。但当太宰治从容地叙述了他们的——或许应该称为恋情的东西——以后，中原中也发现自己或许不怎么讨厌他。
唉，算啦。他想，就这样吧。
一天晚上两人都早早结束工作回到家。解决晚饭以后太宰治坐在沙发上，将中原中也圈进怀里——天，要知道他们虽然是恋人，但鲜少有这样亲密的动作——除了亲吻和做爱。
那天中原中也脑子一热。太宰。他开口问，你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
和我在一起。
我不会因为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感到后悔。
那你害怕么？
怕什么？
我是说，我们都会老的。
哈。太宰治轻笑一声，老了退休以后，我们就找个舒适的地方住着。我每天推你出来走走。你想想——一个高个子老头推着一个坏脾气的矮个老头出来散步。哈。
中原中也简直要跳起来：为什么是你推我？
太宰治牢牢地将中原中也按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鬓角。
不会的。中也。他说，不用怕。
我们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因为我们生而为人。
-FIN-
唔我明天就开学啦。因为要备考所以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更新。但是灰姑娘那篇我会在最多十一月之前写完（大概……
谢谢你们能够看到这里！每一个小红心和小蓝手都是我前进的动力！
这篇主要想写双黑的美好（？？）回忆的……唉没写好。自暴自弃。
